风仁喵狼

盾冬 邪瓶

《好的结局》(三)(邪瓶 HE)

第十二章 交易(二)

 

秦雪利盯着我的眼睛,我看不出她的表情,半响,她抓起红酒瓶,像灌二锅头那样仰头喝下了半瓶HAUTBRION,然后把剩下半瓶递给了我。

我楞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仰头把剩下半瓶红酒也灌了下去。酒精流过我嘴边的伤口,像火烧一样疼痛,但是,这样反而让我的心脏好受了很多。

“谈生意还是听故事。”秦雪利坐到了吧台的椅子上

“当然是是后者。”我苦笑着摸了摸已经肿起的脸颊:“现在不把故事听完,我岂不是很不划算。”“那天之后,他就加入了我们,我那两个部下,有一个被他夹断了颈椎当场毙命,另一个叫沃克的,后来成为了他的崇拜者。这次他失踪,沃克茶饭不思,一直吵嚷着摇来中国找他。他是真地爱着他。”

“他的确值得别人这样去爱他。”我仰头喝掉了手里的冰水:“我羡慕那个叫沃克的人可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并且爱着他。”

“像沃克这样的人,很多。”秦雪利自嘲地笑了笑:“我也曾经是其中之一,不过我现在也找了一个极好的亚洲男人。”

我苦笑,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女人总是让我摸不着头脑。

“对于他,之前我知道得并不少。因为他一直是我们想得到的重要样本,准确地说,是裘德考想得到的重要样本。”秦雪利顿了顿:“但是,我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提到这里,当年她一副学者模样给我在帐篷里讲解基因突变与长生不老关系的场景在我脑海里迅速闪过,但是看她这幅模样,我实在无法把两个人重合起来。

“他是一个很好的伙伴,一个强大而可靠的伙伴!”秦雪利使劲强调着“伙伴”两个字。

“你既然和他相处了三年多,那么你也一定知道,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失忆,在失忆的时候,会变得很迷茫和痛苦。”我直视着秦雪利的眼睛:“那个时候,你们是怎样对待他的呢?”

“我们想把他骗上床。”秦雪利偏着头想了想:“很多人都想这样做,但是只有我成功了。”

我平静地笑了笑,对于这个结果,我觉得还不错。秦雪利是个年轻的女人,漂亮,聪明,身材好,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女人。狭隘的我,不愿意闷油瓶被其他的男人触摸。

“我现在也很羡慕你。”我由衷道:“你完成了我想却不敢去做的事。”

秦雪利眨了眨眼睛:“你没有和他在一张床上睡过么?”

“当然睡过。”我苦笑着:“旁边还有胖子和潘子,另外两个好朋友。”

“我也只是和他一起‘睡过’而已。”秦雪利笑得很狡猾:“中文真是相当有内涵。”

我只有继续苦笑,过了七年,被调戏的,还是我。只要扯到闷油瓶,我就还是当年那个天真的白痴。

“我们遇到他的时候,他智力正常,生活能力正常,但是没有自我认知的能力。所以我判断是单纯的失忆。”秦雪利冲我笑了笑:“我是医学和心理学的双重博士。”

 “有时候我真好奇,你为什么会变成雇佣兵,然后又成了裘德考的手下。”我冲她友善地笑了笑:“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故事吧。”

“要我说可以,只是要占用你三个故事之一。愿意么?”秦雪利眨了一下眼睛。

“那继续刚才的吧。”我耸耸肩,表示承认她在言论上的霸主地位。

“失忆,对于一个雇佣兵来说,反而是一种不错的资质,没有过去的负担,那么就会更加勇敢。”她冲我道:“背负太多的人总是走不快,不是么?”

我偏了一下头,表示同意,然后示意她继续。

“但是不到两个月,一个亚洲女人,竟然在南苏丹的卡加巴卡找到了我们。那个时候,我们正在武装押运一些好东西。”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愣,有些片段变成了连贯的画面。

“那个女人,是叫贺兰铭山么?”我想了想:“她的右眼下面,有一颗泪痣。”

“她没有说她叫什么名字,但是的确右眼下有一颗泪痣。”秦雪利似乎并不在意我竟然猜到了这个人。

“张起灵认出她了么?”如果秦雪利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我大约会有点失落。在西王母宫失忆后的小哥,谁也不认识,包括我。

“他的本名是叫张起灵么?”秦雪利眨了眨眼睛:“我手中的资料显示,这只是一个职务的名称。”

“那你们是怎么称呼他的呢?”我心里暗道这个女人对张起灵的了解分明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除了我,她绝对还有其他的中国合作者。

秦雪利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把慢慢地把纤长有力的手指搭在性感的嘴唇上,做出了一个静声的动作。灰色的瞳孔闪烁着暧昧的光芒。

我没有配合着她的表演,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她。既然你已经说你有伴侣了,那么这些危险游戏我也就不奉陪了。

“Silence。”秦雪利的声音仿佛从喉咙里慢慢溢出:“他是Silence。”

Silence,这的确是最适合他的名字。

秦雪利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我也面带微笑地凝视着她。

“诚实吴,你觉得我和那个叫贺兰铭山的女人谁更有魅力?”两人对视了一会,秦雪利先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也收回了深情的目光:“她没有穿成这样和我单独相处过。”

“哈哈哈哈,圆滑的中国男人。”秦雪利一边大笑着一边站了起来,又从我的吧台里抽出一瓶红酒,看样子,她是过来过酒瘾的。不过按照她那样的喝法,也许红星二锅头更合适些。

“不心疼?”这次她抽出的是一瓶97年的帕斯图。

我再次微笑着起身为她斟酒。她只要能告诉我闷油瓶的去向,就是让我给她变出91年的帕斯图,我也心甘情愿。

“说实话,那个女人直接出现在我们南苏丹卡加巴卡的大本营里时,我比任何人都吃惊。我们队伍的战斗力并不输于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只有名的特种部队。但是那个女人,竟然突然出现在我们营地的中心,冲我们大家微笑着打招呼。”秦雪利似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而我们所有的人,连冲她开枪射击的意识都消失了,大家都傻愣在那里。”

我有点同情地看了秦雪利一眼,这种事情,对于一只精锐雇佣军的头领来说,的确是巨大的打击。

“当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我才想起应该用枪指向她的脑袋。”秦雪利的手冲着吧台的射灯做出一个瞄准的动作,仿佛她手中有一支无形的枪。

“可惜你没有举起你的枪。”我真的开始同情她。贺兰的出现,可以摧毁任何一个女人的骄傲,不管这个女人是聪明是美丽还是强大,在贺兰面前都不值一提。

“是的,因为我不想死。”秦雪利眨了眨眼睛,收回了自己手:“在她回头冲我微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是她的对手,所有的人都不是。”

我很诚恳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silence,或者说张起灵,在她的面前表现得异乎寻常地配合,我甚至没有看出她做了邀请的动作,他就跟着她走到了一边。”我从她一直闪亮的灰色眸子中,看出了一丝失落。

“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跟着他走的。” 我突然有点想安慰她:“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不知道该怎样措辞:“她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我知道。”秦雪利看我严肃的样子,笑了起来:“她是E.T。”

“然后呢?”我苦笑,也懒得去纠正她对贺兰的挖苦。

“然后,然后他们就一直单独呆在营地的帐篷内,除了执行任务和吃饭,张起灵都没有出来过。倒是偶尔会看到贺兰偶尔会出来走走,用我们熟悉的语言和我们聊天。”秦雪利有点无奈道:“几天相处下来,包括我在内,都希望她能留下了。”

“嗯。”我点了点头。

“你不吃惊她能用我们各自的语言和我们聊天么?”秦雪利有点吃惊地看着我:“我们那里是个真正的联合国。”

“不吃惊。”我给我已经空了的杯子倒上了冰水。

秦雪利看着我,眨了一下眼睛:“看来,你经历过的事情,也一定很精彩。”

我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在闷油瓶离开以后,我的人生再也没有过精彩,有的只是活着,继续活着。

“后来呢?”我提醒这个边讲话边套话的女人:“你的故事很精彩,但是不够连贯。”

“一个星期后,张起灵又像往常那样和我们呆在一起,而贺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秦雪利倒是从善如流。

“他有什么变化么?”

“没有。”秦雪利回答得很干脆。

我皱了皱眉头。贺兰的出现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如果她想带走闷油瓶,不需要花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她是来告诉他一些东西的。

 

 

第十三章 交易(三)

 

我无法想象她会告诉闷油瓶什么,因为闷油瓶之后没有任何变化。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无论闷油瓶在什么地方,贺兰都有办法找到他。如果能找到贺兰,那么就能得知闷油瓶的下落。

不过我立即否定了我自己的这个办法,因为没有任何可行性。找到贺兰,应该比找到闷油瓶还要困难。

我感觉到一双好奇的目光在盯着我,回过神来,刚才我的表情一定可怕到有趣。秦雪利正翘着二郎腿戏谑地看着我。

“不好意,失态了。”我淡淡道。

“看到你脖子上的东西,我倒是想起一件事。”秦雪利冲我脖子上的挂件努了努嘴。那是以前闷油瓶丢给我的一块战国时期的玉佩,雪里红,汉白玉里嵌了天然的红丝。本来是丢给我卖的,我没舍得。小哥失踪后,我就挂在了脖子上。

“什么事?”我下意识地拢了拢领口。我不希望任何人看到这块玉。

“贺兰离开以后,张起灵脖子上多了个东西。”秦雪利对我的小气表现表示出了不解:“这点你和他真像,挂脖子上的东西还不让人看。”说完她从自己的胸口扯出两块银亮的钢片:“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和他真像”,我的耳朵里就只进去了这五个字。“真像”是么?自从他消失以后,我很长时间都在不自觉地模仿着他的言行——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发呆,我望天花板,我面无表情,我坐在窗口整夜整夜地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夜空。我在看他曾经看过的,做他曾经做过的。我想试着去理解他的行为,也在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了他,直到把他刻入骨髓,于是不再拿出来翻看。因为他已经和我余下的生命融为一体。

“你又在发什么呆。”秦雪利的眼睛往我领口里瞅:“你这里不会也是挂了一把钥匙吧。”

“钥匙?”我楞了楞:“什么钥匙?”

“一把黄铜的钥匙。”秦雪利奇怪我的反应:“难道你和他的是一对?”

“不是。”我轻轻按了按胸前:“我挂的东西比他的值钱。”

“也许那是一把保险柜的钥匙。”秦雪利斜着眼睛看我:“他的东西,一定比你的值钱。”

我没有理会她,脑子飞速运转到麻木。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几乎要说出那是一把怎样的钥匙,但是却又不敢去确认。如果是那把钥匙,我亏欠了他多少;如果不是那把钥匙,我又骗了自己多久。

“你怎么看到那把钥匙的,他不是不给你们看么?”我暗暗地咬了咬牙,控制住自己不去按住疼痛欲裂的太阳穴。

“有一次,沃克喝醉了,搂着张起灵的肩膀说大家都是没有home的人不如以后一起到阿陀斯岛过后半辈子。张起灵听了,异常认真地告诉他,他是有home的人,他的怀里装着home的钥匙。说完就把钥匙拿出来给沃克看了,我也好奇地跟着看了几眼。”秦雪利自嘲地笑了笑:“我一直以为他挂的是什么宝贝。”

我终于伸手去按着我的太阳穴,按压的疼痛减缓了头的胀痛,却让另一种莫名其妙的疼痛在心脏中心慢慢扩散开。

“那把钥匙很旧,铜片上有个很大的不规则豁口。上面竟然还拴着一截已经发黑的红绳子。”秦雪利耸了耸肩膀:“相当的没有品位,如果不是带在他身上,我一定觉得那是一块垃圾。”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掏出手机。我要告诉王盟,杭州的铺子,我不同意拆迁了,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保留下来。

那把钥匙,是我杭州铺子客房门的钥匙。

在我们临去四川的水下古墓之前,我把钥匙交给了他,告诉他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那个时候的我,单纯地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住他。

他还记得我说的话,我却差点忘记了我的承诺。

手机响了好几声,王盟才接起来,他小子的手机经常就是个摆设。

“王盟,你现在在哪里?”我没有理会秦雪利一半好奇一半不解的目光,直接用了杭州方言。

“吴老板,我在长沙本铺呢,今天你过不过来?”王盟回答得很自然,但是我却心里一紧。他的回答,有问题。

“今天不过来了,你马上到杭州去一趟,那边的铺子明天要办手续。”我的话半真半假。

“吴老板,我一个人抽不开身,你让阿祯他们过去吧。”王盟顿了顿:“杭州的东西都到这边了,还没清点好。”

“你清理了三天了还没清理好!”我冲着电话怒吼:“杭州铺子总共才多少东西!!”说完我砸了电话。

出事了,王盟那边出事了。

王盟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和其他伙计一样称呼我为“吴老板”。只要是私下,都是扯着嗓子喊我“老板”。要是办砸了事,更是会换成一口吴侬软语喊我“小三爷”。这是我对他的纵容。

挂了电话两分钟,王盟依然没有回电话,我知道那边绝对出事了。在向我道歉耍赖这件事上,他向来都是最积极的。被我骂了以后,回电话从来不超过一分钟。

阿玮应该还在河北盘口,阿祯受了伤,另外几个心腹伙计现在正在白石铺守着老痒。现在如果我信不过这个女人,那么我还必须留下一两个伙计守着她,我可以用的人就不多了。

现在天气那么热,二叔一定在哪个凉爽的城市消暑。一切都只有靠我自己。

该死!我一拳砸在吧台上,突然发现最近一连串的事情,就是一个阴谋,从三个大盘口反水开始。

不对!应该是从刘四和马成这两个老冤家勾结开始。

我暗暗吸了一口气,人冷静了下来。只要不是闷油瓶的事,再危险我也不会有一丝恐惧,相反,我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很久没有那么有趣了。

不止一次枪口顶在我的脑袋上,不止一次,暗箭射在我的背上,但我依然活了下来,而那些人却死了。

我是吴家当家的,吴邪。

 

 

第十四章 启程

 

“秦小姐,我接受你的条件,会按照你的要求保护好你的货物。你的两个故事,相当有意思,但是现在我有些必须去解决的事。”我一口气喝掉了杯子里的冰水:“如果你有兴趣等我回来,那么请享用这里的一切,如果你要离开,那么我希望我的邮箱里会有第三个故事。”

“What’s up man?”秦雪利突然改用了英文。

“A little trouble。”我笑了笑:“I’ll be back soon.”

“Can I help you?”秦雪利拍了拍红酒瓶:“for him”

我盯着她看了看,然后笑了起来:“Thank you。”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我的敌人。

“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既然要合作,那么大家都把话挑明吧。”我又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女人。此时的我不再是刚才那个腆着脸追问闷油瓶下落的天真,而是手里握着伙计们生死的吴小爷。 

“嗯?”秦雪利挑了一下眉毛:“我不是在和你合作,而是在帮你。” 

“同时也在帮你自己。”我不想再和这个女人绕弯:“你这次是来找张起灵的。” 

秦雪利收起了轻佻地表情,盯着我的眼睛。我懒坐在凳子上,毫不闪避地回望着她灰色的瞳孔。 

“要我说得再明白一些么?”我的眼神变得更加凛冽:“你想通过我找到张起灵的下落。你来中国有一段时间了,却一直没有他的下落。” 

秦雪利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变得像猎豹一样锐利,盯着我的脸一言不发,似乎想用目光撕裂我的皮肉。我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吴老板,你果然是个聪明人。”秦雪利突然笑了起来,性感的嘴唇拉出一个向上的弧度:“他没有选错人。” 

“那么大家开诚布公吧。”我做了一个很绅士的邀请动作,恢复了之前的礼貌。

秦雪利回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先讲。我礼节性地笑了笑,心里暗骂了一句娘。 

“秦小姐,这次你给我添了不少麻烦,那么至少要让我知道这些麻烦是怎么来的。”我顿了顿:“你要把这个拍品的来龙去脉告诉我。” 

“可以。”秦雪利答应得很干脆。

“除了第三个故事,我还要知道张起灵来中国的详细过程和情况。”我想了想,继续道:“我还需要知道他在你们那里时候做过些什么。” 

“这样我岂不是很吃亏。”秦雪利眨了眨眼睛:“他做过很多的事情。” 

“用故事交换活人,你赚翻了。”我也学她的样子眨了一下眼睛:“你也不会把所有的故事都告诉我的。”

“你不会和我抢他?”秦雪利似乎有点吃惊:“你难道不想留下他?”

留下他,我当然想,如果说我的人生曾经有过唯一一个执着的梦想,那就是把闷油瓶留在我的身边。

在蛇沼鬼蜮千年陨玉前,在云顶天宫青铜巨门边。在古蜀迷墓平衡机关里,我都苦苦哀求他留下,用尽了我所有的办法。甚至以死亡相逼。

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唯一能阻止他继续前进的脚步,只有死亡。 

我微微地笑了起来,目光变得柔和。我突然在这个执着的女人身上,看到了多年前我的身影。但是,她依然比我幸运,因为她至少是一个女人。 

“没有其他条件了?”秦雪利似乎觉得我的条件太简单了一点,有点不相信的样子:“你真的只听故事?”

“只听故事。”我笑了起来。我不知道除了听他的故事,我还能对他做什么。我再强大,也不敢妄谈禁锢他的脚步,我再贪婪也不敢奢求霸占他的人生。我只能做一个守望者。

“好吧,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秦雪利穿上了她的风衣,遮住了姣好的身材。

“去北京。”我转身向门口走去。

“怎么去?”秦雪利眨巴了下眼睛:“坐飞机么?”

“如果你有飞机,我们就飞过去。”我头也不会地往外走,阿祯立即跟在了我后面。

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一辆路虎在冲我们闪大灯,改装过的车灯晃得人一阵炫目。

说实话,在市区开这种高机动性的越野车,其实相当白痴,真正的有钱人,从来不会那么不合时宜地炫耀自己的财富。

我冷笑了一下,正想转身离开,就觉得胳膊被秦雪利扯住往那边拉。

“我们这趟应该是要避人耳目吧,坐我的车比较安全。”秦雪利毫无自知之明,在她眼中长沙市区就和南苏丹的沙漠一样荒芜。

我思索了一下,和阿祯上了她的车,另一个伙计则开着我的车去白石铺接老痒。接下来,我只会和老痒单线联络。

 

夜晚的高速公路被加强版的远光灯照得一片白亮,上了高速公路后不久,另一辆路虎也出现在了旁边。开车的正是那个叫沃克的男人。他一边把车飚得飞快,一边冲我飞吻,我冲他笑了笑,不过估计他也看不见。

“需要我怎么帮你?”秦雪利见我一直不说话,似乎觉得很无趣,和自己人fuck来fuck去了一阵,又绕到了我旁边。

“你自己心里很清楚。”我头靠着车窗,冲她微微一笑:“马上把货物提走。”

黑暗中,她的眼睛显得尤其明亮,眨巴了两下之后,没有再言语。

应沃克的强烈要求,他换到了这辆车上,当他看到了阿祯以后,惊讶地瞪大了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抱着自己那颗短毛的金发脑袋,夸张地大叫:“Oh my god!”然后瞪着我们半天没有说话。

阿祯宽容地笑了笑,然后把头扭向了窗外,我则大笑起来,冲他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吴邪,我知道你是沃克。”

沃克又看了看阿祯,才伸出手来和我握在一起。

“我知道你,你是Silence的家人。”沃克握着我的手并没有放开,似乎有点激动的样子:“我听他提到过你很多次!”

听到这句话,我的脖子一梗,整个人僵硬在那里,几乎脱口而出“他提到我什么?”但是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喔?”

沃克没能感觉到我心中的迫切,话题一转,开始询问我阿祯是不是Silence的兄弟。我心里涌起的些许失望中,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

“他说他什么?”不知道何时,秦雪利也凑了过来,一脸好奇。

“我不告诉你。”沃克望着秦雪利的表情让我觉得他其实有点二:“你是我的情敌。”

接下来就是一阵一堆fuck的对掐。我关闭了耳朵的接受频道,转过头去看着阿祯的侧脸。车内微弱的光线,划过阿祯静谧的侧脸,让我突然想起了某个人。

不笑的时候,真的很像。

可是,阿祯很喜欢笑,而且还会生气。最重要的是,他有不少的话要说。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他永远都不会像闷油瓶。

 

 

第十五章 张家人

 

“沃克,那个张老板说我们家老板什么呢?”阿祯不知道何时已经坐直了身子,冲着沃克笑道。

沃克立即丢下秦雪利凑到了我们这边。

“每次遇到危险,我问他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他就会说,他不会死在这里,吴邪还在杭州等着他。”沃克说得心平气和,完全不怀疑我和张起灵的关系。

“吴邪还在杭州等着他。”一种久违的柔软的东西在胸中扩散开来,我竟然变得有点不知所措。我和他之前,没有任何超越朋友的关系,一切只是在我心中开始,却也在我心中结束了。

沃克和司机被秦雪利踢到了另一辆车上,阿祯换到了司机位。沃克嘴里抱怨着,表示希望能和阿祯呆在一辆车上,但是被秦雪利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好了,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秦雪利“嘭”地关上了车门,我听到车外沃克的咒骂声。阿祯迅速地启动了汽车继续向北京方向飞驰。

“我觉得刚才那样聊天也不错。”我整个人故意塌在座位上:“我觉得沃克很有意思。”

“He is a sissy。”秦雪利瞪着后面那辆车恶毒地骂道,似乎觉得不解气,又补充了一句:“He is a fag。”

我笑了起来,大约知道了当时闷油瓶为什么没有夹断沃克脖子的原因。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秦雪利往我旁边凑:“准备怎么找到Silence。”

“你先告诉我这个货的来龙去脉。”我冷冷道:“不然我都不一定有命帮你找到你的Silence。”

秦雪利正要开口,却听到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看了看,是阿玮的名字,冲秦雪利点了点头,然后接了起来。

“老板,这几个人的后台姓张,叫张祥鑫,六十多岁,据说是关外人。本来是冲着这次的拍品来的,结果被您给拍走了,就想‘请’您回去好好‘商量商量’,没想到反而被我们给抓了。”

我看了秦雪利一眼,然后冲阿玮道:“让那个胖子联络他们老板,我有话要说。”

电话对面传来一阵呵斥声,然后听到有人喊痛。我心里苦笑,阿玮不比阿祯,行事到底还是太粗鲁了点。秦雪利坐在我对面,一脸好奇地望着我,显然,她的杭州方言学得不太好。

不久,一个号码闪了进来,我冲阿祯做了一个停车的动作,车马上停了下来,闪着应急灯。我切换了通话频道,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后面一辆车也刹在了我们身后。

“吴老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对面的声音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听上去不过二三十岁。

我稍微有点恼怒,这接电话的人,分明就不是张祥鑫,不知道是他的儿子还是伙计。道上的规矩大家都懂,这样做明确表示出了对我们吴家的不屑。我冲阿祯招了招手,把电话递给他,然后扯了一根耳机听他们交谈。

阿祯是个聪明人,一听对方那么年轻的声音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用口型说着话,阿祯立马就对着手机说了出来。

“既然你们老板已经休息了,那么今天也就不方便打搅。你们的伙计在我们处一切都好,我们老板说,大家都是为生意,一时误会别伤了张吴两家的旧和气。”说完,阿祯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我。又转身到旁边警戒。

对方是聪明人,我想能听出我话里的意思。

“乾瑞国安,福续启祥。”

 

秦雪利在不远处把车门拍得砰砰响,后面一辆车上也下来了她两个伙计。在远处有些不友好地望着我。 

“Super吴,如果你是在和我们的Silence通电话,那么我就原谅你刚才的鲁莽行为。”秦雪利面无表情地靠在车边,两辆车斜斜地停在一条道上,其他的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 

我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表示对自己行为的抱歉。但并没有向她走去。

“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认为你大可不必这样戒备。”秦雪利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冲我道:“除了拍品和Silence,其他的我并不感兴趣。” 

“老九门的一些事。”我淡淡道:“其余的人并不适合了解。” 

秦雪利还是抱着胸冷冷地望着我。我对她的戒备也激起了她对我的反感。 

手机如我所想,再次响起。我转身走到更远处去接电话,身后秦雪利的目光几乎在我背上戳出几个透明的窟窿。 

“吴邪吴老板?”对面的声音缓慢而严肃,地道的四九城口音

“张祥鑫张老先生?”我也放慢了语速,控制着自己不要被他带出京腔。 

“刚才犬子多有冒犯,还请海涵。”声音平稳而舒缓,语调波澜不惊,但又让人觉得字字入心。

“是我手下不懂人情体面,这个时候还来打搅。”我望着高速公路旁无灯的黑暗,寂静辽远。

对方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缓缓道:“既然已经在新月饭店见过面,也算是有一面之缘。这个时候,我们也就不再虚言妄语,浪费时间。吴老板有事请直言。” 

“张老板爽快人。”我故意带上了点杭州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实诚:“那小弟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吴老板请讲。”张祥鑫的声音还是那样不紧不慢,仿佛每个字都经过了仔细思考,但又好像是天生的一种从容不迫。

“小弟一直疑惑,像张老板这么体面的人,为何不在拍卖场里与我一争高下,而要在场外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商量’呢?”我缓缓道。

对方一阵沉默,不知是为了让我觉得他在深思熟虑,还是真有难言之隐。秦雪利在远处用脚把车门踹得“咚咚”响,我苦笑了一下,继续握着电话等待对方的答复。 

半响,对方终于有了回应,这种漫长的沉默,我似曾相识。 

“吴老板,你的一句‘张老板’,我愧不敢当,收受不起。”张祥鑫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我们家的张老板,已经离开很久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突然就一阵抽痛,然后整个人莫名其妙地狂躁不安起来,似乎在期待着某个人名的出现,又像在恐惧某个话题的开始。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无意识地向阿祯望去。阿祯背对着我,为我警戒出一段安全距离。 

“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既然以前的张老板离开了,现在这个家也就是您在担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平静:“新月饭店一见,便知您是一家之主,老九门之首的当家人。当日您的举止态度,便令小弟不敢逼视。今日得幸交谈,更觉您的宽厚诚恳平易近人。” 

此番话半是出自我心,半是金玉捧阶,等着他拾阶而上。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不和我扯破脸皮,我也没有必要坏了和气。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半晌,缓缓吐出一声长叹。

“吴老板,话已至此,老身也就如实相告:张家已无力与吴老板您的财力抗衡,这次拍卖虽然已经拼尽全力,但依然未能将展品收入寒宅。” 

“张老板既然如实相告,那么那天的事也就随它过去,但是只望张老板能告诉小弟,为何对此物如此介怀。”我望向秦雪利那边看了一眼,她看到我在看她,立即冲我竖起了中指。我转过头继续苦笑,这通半文不白的电话打完,而又不能告诉她张起灵的消息,估计她会直接给我一梭子。

“吴老板竟然不知道这个物件的来由?”张祥鑫的声音听起来急了几分:“那为何要出如此天价?” 

“这个不方便告知,张老板见谅。”我诚恳道。 

“吴老板,您难道是在帮人下订?”张祥鑫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难以置信:“现在还有什么人能让吴家帮他下订?” 

我心中淡淡道,没有什么人能让我帮他下单,但是钱可以。 

“吴老板,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请您明天务必来京。”张祥鑫的声音终于失去了那种从容:“关于这个物件,我有事相告。” 

我知道,他一定明白了我是在帮什么人下订。从他的言谈中我可测探一二:他也像三叔他们那样的是老派,老祖宗的东西绝对不能流给长毛鬼子。 

“明天不一定能赶过去。”我不敢暴露自己的行动:“暑假进京的机票很难订到。” 

“那么吴老板在什么地方,老身过来相见。”张祥鑫的口气很坚决。
我真是自己挖坑自己埋,现在离北京也就五六个小时的路程了。 

“张老板客气,既然是我求您指点拍品的价值,哪里有您亲自跑来的道理。”我缓了缓道:“我一定想办法过去,到了跟您联系。” 

说到这里,我看到远处的秦雪利已经是在用两只手冲我比起中指,如果不是阿祯拦着,她早就冲过来踢我屁股了。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张先生,您口中的‘张老板’是张大佛爷还是他的儿子?”我自己都觉得自己问得欲盖弥彰,但是依然无法把那个名字说出口。 

“吴老板,到了这个时候,您何必这样逗弄老身呢?”张祥鑫的声音恢复了平缓,而其中竟然能听出几分冷淡:“张家的老板,当然是张起灵。”

张起灵,张起灵,张起灵。 

这个束缚了我十多年的名字,终于又从外人口中听到,之前的恐惧之前的退缩一扫而光,我只想听到更多关于他的消息,只想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我突然觉得吴家当家的这个身份又算什么呢,只要能找到他,我继续当那个人人都可以欺骗的小三爷也未尝不可。 

但是,回不去了。 

我没有资格腆着脸追问着他的下落,我是吴家的当家,所有的言行都要顾及到吴家当家的身份。我努力压抑着心中刚刚涌起的某种感情,那种汹涌不可挡的感情全部冲到我的头上,让我头疼欲裂。我抱着头,身子缓缓地蜷了下去,双手支在高速公路的护栏上,继续打电话。 

“据我所知,张起灵的族长身份,早就名存实亡,1974年老九门那次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之后,甚至有人想对他除之而后快。张启山张大佛爷一支,才是老九门之首吧。”我的声音中,也添了几分冷淡:“‘乾瑞国安,福续启祥’,不知张启山老前辈,是您的什么人呢?” 

对方陷入了一阵沉默,似乎没有料到我对一直隐秘的张家有如此的了解,竟然可以说出他们的字辈排序以及那段极不光彩的家族史。 

“想不到我们张家退隐关外数十年,终究是逃不过这段历史。”张祥鑫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家父对于自己的选择,从来没有后悔,但是一直自责。这次我们倾尽家产拍购此物,也是为家父了却遗愿,同时弥补当年的过错。

“吴老板,今天我们既然已经说到至此,那么就请务必到北京与我相见。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家中丑事也终究瞒不过外人。现在只能把我所知道的如实相告,望得到吴老板的协助,了结这些陈年旧事。

张祥鑫说得极诚恳,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如果不是他城府极深让我已经感觉不到他在做戏,那么就说明他是真的以诚相待了。 

“张老板,既然大家都以诚相见,那么我也想再多问一句。为什么你要让你到我杭州的本铺去?”我说出这句话后立即意识到不对,这件事,一定不是张家做的。该死的头疼,把我痛得胡言乱语了。 

“吴老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祥鑫沉沉道:“难道吴老板的本铺有人捣乱?” 

“不好意思,我已经明白了,这件事不是你们做的。”我使劲掐着太阳穴:“看样子想要这拍品的还在另有其人。”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缓缓道:“吴老板你注意安全,到了北京请尽快联系我。现在您先忙吧,看样子您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那就先这样。”我冲着已经抓狂的秦雪利看了一眼:“北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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